改变业务形态，才能实现质变。
近日，国际权威科学杂志 MIT Technology Review（麻省理工科技评论）发布了题为《无人机配送已成深圳日常生活一部分》的报道。文中记者到访深圳，在亲身体验美团无人机配送服务后，感叹「无人机配送成为日常的愿景，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真实。」
文章还认为，在无人机配送的发展路径上，中国公司走了与国外同行截然不同的道路。中国公司的进展表明，在城市中进行有计划的无人机配送是可行的，无人机配送服务已然成为深圳城市生活的一部分。
今年 2 月，美团城市低空物流解决方案通过中国民航局审定并获得相关资质，这是国内公司首次获批可在城市人口密集区以超视距方式进行商业配送。
获得政策「绿灯」的同时，美团无人机深圳空中运行管理中心首次对外亮相。从曝光内容来看，其自研运行系统可以自主完成订单航线调度及突发事件处理等工作。在运管中心的支持下，业务效率和安全性得到进一步提升，规模化落地也具备了更多的经济性。
在 MIT Technology Review 的报道中，美团无人机业务负责人毛一年面对记者详细介绍了这些选择和探索背后的思考。
以下是 MIT Technology Review 英文报道的中文译文：
中国即时零售头部公司美团正在让无人机在摩天大楼之间穿梭送货，我去看了看效果如何。
我的冰茶从天而降
在中国深圳一个热闹的市区，几座摩天大楼空隙之间，我看到一架黄黑相间的无人机降落在路边的一个取货柜上。自动售货机大小的取货柜顶部缓缓打开，无人机就降落在上面，一个装着我的饮料的白色纸盒被放进去。半小时前，我在手机上下了订单，应用程序内显示无人机会在下午 2 点 03 分将货物送达，而恰好在那个时刻，无人机准时降落。
我所尝试的无人机送货服务是由一家名为美团的公司运营，美团是中国最受欢迎的外卖平台。2022 年，有近 600 万名外卖员在该平台上接单送货，期间交付了数十亿份订单。2017 年，这家公司开始研发无人机配送服务。过去一年多，美团也在深圳这个成熟的无人机供应链之都，持续运营着无人机配送。
目前，许多大公司都盯上了无人机配送：亚马逊在 2013 年首次提出这个想法，但其表现受到监管和需求不足的限制。谷歌母公司 Alphabet 旗下的 Wing 取得了更大的成功，已在三大洲运营无人机配送。沃尔玛则在支持几家无人机初创公司进行实验，尝试用无人机配送其商品。
美团与这些同行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将配送服务选择在了一个可能最具挑战性的环境：人口密集的城市社区。这种做法在中国很有意义，因为大多数人都住在城市里的高层公寓楼中，并且他们很多人每天都叫外卖。
为了让这项服务在人口稠密的城市中发挥作用，美团没有选择让无人机直接送货上门，而是在住宅或办公楼附近设立了空投柜。每个空投柜都可以容纳多个包裹，无人机会把货物自动投入其中。目前，这个方案可能对部分客户来说不太方便，但它可以让每一架无人机都能按照预定的路线，点对点的自动飞行，让城市区域的配送规划任务变得更容易实现。
2022 年，美团在深圳完成了超过 10 万次的无人机配送。我自己的体验并非天衣无缝：第一次尝试使用这项服务的时候，不小心点了一家离我太远的餐厅而失败；第二次则是我无意中在服务时间结束之后下了订单（无人机晚上 7 点后结束运营）。
但对于一些深圳居民和商家来说，无人机配送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鲜事 —— 而是成为了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美团的进展表明，在城市中进行无人机即时配送是可行的，尽管这需要用户在体验方面做出一些妥协。这样的奇妙应用是如何运作的呢？我又参观了该公司的一个无人机机场，以了解背后的工作原理。
「屋顶机场」
美团在深圳有五个配送机场。发出我的订单的机场，位于一个距离我几百英尺远的购物中心屋顶，现场有几个地面支持人员在工作。
我 4 月份参观时，屋顶上停着大约 10 架无人机，还有两三架正在起飞和降落。一位美团的员工告诉我，我刚好错过了午餐高峰期，那里的无人机和工作人员大多在充电和休息，等待晚餐高峰期的到来。
这里的工作流程是人工和自动化的结合。一旦无人机配送系统接收到订单（顾客在公司的应用程序中订购了标记为无人机配送的商品），一名工作人员就会前往位于购物中心内的餐厅取货，并将其带到机场。工作人员还会把食物和饮料放在一个标准化的纸箱里，同时称重以确保它不会太重，然后封好箱子，把它交给另一名专门负责处理无人机相关工作的同事。第二名工作人员会把打包好的纸箱放在无人机下方，并将其固定在无人机上。
美团无人机业务负责人毛一年表示，之后的一切工作都是高度自动化的。无人机的移动由系统算法控制，路线预先确定。「顾客可以提前知道，每一秒钟无人机会在哪里，以及它的速度有多快。因此实际送达时间与顾客期望的到达时间仅会有两秒的偏差，而不像传统配送会是三分钟甚至十分钟。」他告诉《麻省理工科技评论》。
该公司在深圳有一个集中控制室，工作人员可以在紧急情况下控制无人机。目前，深圳有超过一百架无人机可用于配送。平均而言，一名工作人员可同时监控约 10 架无人机。
毛一年认为，不是所有的人工劳动都能够或者应该被机器取代。不过该公司也在计划将配送过程中的更多工作以自动化的方式完成。例如，他希望看到机器人接管无人机装载包裹和更换电池的工作，「我们的地面人员每天可能需要弯腰一百次以上来装载包裹和更换电池，但人类身体不是为这类动作而设计的。」
「我们的愿景是将机场打造成一条完全自动化的流水线，在场的工作人员仅需将非标准化的食物和饮料放入标准化的包装盒中。」他说。
监管和经济限制
自 1999 年以来长期研究无人机的澳大利亚昆士兰科技大学机器人学教授乔纳森・罗伯茨 (Jonathan Roberts) 认为，目前，无人机运送食品和包裹的技术障碍已所剩无几，「我们现在肯定可以实现可靠的无人机配送，但它是否具有经济合理性还有些难以确定。」
监管条例往往决定了企业选择设立业务的地点。澳大利亚在 2002 年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对无人驾驶飞行器（技术上称为无人机）立法的国家，法律允许大学和公司在获得官方许可的前提下进行无人机实验。「所以（澳大利亚）是进行测试的理想地点，」罗伯茨说。这也是 Alphabet 的 Wing 会率先在澳大利亚测试并推出无人机配送服务的原因。
美团在深圳市的情况也是类似的，深圳市拥有强大的无人机制造供应链，并且对该行业发展持支持态度。在政策层面上，中央政府也允许深圳作为指定的特区，在商业无人机立法方面拥有更多灵活性。
这是美团选择在深圳探索无人机配送服务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尽管该公司刚刚在上海开通了一条新的路线，但深圳仍是其无人机配送落地的核心区域。
当然，监管只决定无人机配送服务是否合法，经济合理性则能决定它能否真正落地，以及是否可持续。
一些公司例如 Wing，目前选择在一些国家的城郊进行无人机配送运营测试。那里的居民普遍经济条件优越，而当地的配送方式效率低下。然而，在大多数人都居住在城市的中国，这种模式显然很难复制。
此外，一些中国公司，如电商平台京东和物流公司顺丰速运，选择首先进入农村，那里的地面交通基础设施不发达，无人机可以填补这个缺口。但如果试图从无人机配送服务中获得尽可能多的利润，这种做法可能没有意义。
「如果将农村地区和城市地区的配送需求总量作比较，你会发现它们可能相差两个数量级 。」毛一年说。但不可否认，在人口稀少的农村地区进行无人机配送运营，安全风险确实会更低。
「这个行业过去总是避开城市地区飞行，主要是担心技术难以保障安全。」毛一年认为，当他在 2018 年加入美团无人机并担任负责人时，其他公司在中国的农村地区已经试点无人机配送项目大约 6 年的时间，因此他判断，这项技术即便在城市运营也是足够安全的。
截至目前，美团无人机还没有出现安全事故的报道。在全球范围内，无人机配送暂无伤人记录，但偶尔会坠毁并导致丛林大火和停电。
为了确保无人机能够在城市中更加安全地飞行，美团不断对其无人机进行技术调整。例如，他们设计了在强风中飞行更稳定的机翼；为解决城市楼宇间 GPS 信号弱的问题，他们基于计算机视觉等技术开发了自己的自主导航系统。
今年 2 月，该公司还获得了在城市地区提供商用无人机配送服务的许可，这是来自中国民航局的认定。尽管如此，毛一年仍认为获得居民的完全信任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们需要持续向他们解释，或让他们可以更多地看到无人机飞行，使其相信无人机配送是安全的。」
无人机与人类的关系
现在，很多商家和顾客对美团无人机的配送感到习以为常。
我采访了商场的一位餐厅服务员，她说她的餐厅是最早采用无人机配送服务的餐厅之一（由于没有获得接受媒体采访的许可，她要求匿名）。据她回忆，无人机最初是无法在雨天进行配送，但随着技术改进，这一问题已经解决。如今，这家餐厅每天都可以通过无人机来完成几十个订单的配送需求。
她喜欢无人机配送的一个原因，是这项服务的可预测性更强，而传统配送会因为人的行为千差万别而更难预测。
「部分配送工作还会因为人的原因导致餐品损失。当顾客向我们抱怨他们没有收到货品时，餐厅就需要承担解决问题的损失。」并且在她看来，「如果无人机配送能够更加成熟，配送效率也一定会大大提高。」
顾客们也会对无人机配送有更多的偏好。就在我从空投柜里拿到冰茶后不久，另一架无人机也在同一个空投柜完成了配送。一位在附近工作的王女士，带着两个朋友来取她订购的水果，她几乎每天都会进行这样的订购，认为非常方便。
「与普通的配送服务相比，它更加便捷且环保，因为纸盒包装是可以回收的。此外，我也不需要与配送员进行沟通。」她认为这会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无人机配送服务收获了很多好评，但毛一年也强调，美团不会用无人机取代外卖员， 「我们主要目标是让无人机与外卖员相辅相成。无人机可以将包裹送到外卖员无法到达的地方，比如需要门票进入的旅游景点，或者执行对人工来说难以完成的紧急任务。」
毛一年还表示，在理想的未来，无人机或能承担 5% 至 10% 日常配送需求，但这种精确目标并不是他和团队追求的目标，他们更在意的是确保无人机配送真的能为顾客创造价值，并成为一种易于使用的配送方式。
毫无疑问，美团无人机配送要变得天衣无缝，仍需要一个发展过程来补齐短板：比如目前可供选择的商家很少，以及深圳也只有几个取货点。毛一年预计在三到五年内，无人机配送服务会在深圳变得更加普及。
至于无人机直接送货到窗口的科幻愿景？他认为终归会成为现实， 「从长远来看，我相信这会成为现实，但可能需要 20 到 30 年的时间。因为城市基础设施更新需要 20 到 30 年的时间，尤其是居民楼。」
